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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

被困独孤山

近年来,邬阳关弥勒道场大肆吸纳信徒,虽明面上是聚会讲经,但其中深意哪里逃得过把总署的眼线。

邬阳关把总姓乌名有仁,从小熟读兵书精练武艺,早年中得武秀才,善使一柄青钢剑,八九壮汉难近其身,又颇具谋略,是绿营下层头领中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
按说,文韬武略均属上乘,理应得到提拔重用,但乌有仁却偏偏不甚得志。

原来那乌大人,亏就亏在那副尊容上。

本是浓眉大眼英气逼人,但那张嘴却大异常人,门牙外凸而导致嘴唇前出,形似鸟啄,曾有算命先生说他是乌鸦转世。偶有机会拜见提督,因为面相之故又不甚讨喜,加上巡抚、提督甚至连鹤峰千总衙门都无人呼应,故而到了三十五六年纪,才勉强在邬阳关绿营,他人不愿来的偏远地方做了个把总。

乌有仁早就察觉到弥勒道场异常,却因职权所限不敢擅自动作,万一激起教乱,可不是一个绿营把总能承担得起的,便数次将情况上报鹤峰千总署,请千总署与州衙会商对策。但州衙与千总署迟迟没有命令下来,把总署只好暗中加派人手,密切注视道场动向。

前些日子,数百教徒突然啸聚独孤山,四处惊扰财主乡绅,已经尾大不掉,仅凭把总署这两三百兵勇绝难取胜。

急切之间,乌有仁竟想到个关门捉贼之计来。那便是以田文远家为诱饵,吸引教匪大举进攻,再暗中调集兵力围困田家坪,中心开花内外夹攻,一举歼灭白莲军。

明里邬阳关把总署大门紧闭,绝不派出兵勇阻扰白莲军行事,暗中则做了周密部署:分出一百兵勇夤夜潜入田家大屋,协助田家据守。分派兵勇乔装秘出,通知邻近土豪大户,勿与教匪武力相抗,可将护院家丁或向田家坪暗中转移,或到把总署秘藏,等待时机。同时,差人连夜赶赴鹤峰千总衙门,请调援兵。

乌有仁臆测,田家坪早晚会是教匪攻击目标,只要大屋内顽强坚守,必然吸引教匪全力围攻,届时,鹤峰州援兵与把总署兵勇、乡绅护院一起四面合围,必能全歼教匪。

终于,白莲军对田家动手了,二百教匪开到了田家坪。

此时的田家大屋中,除了田家自己数十名护院,暗中增加了把总署援兵和部分邻近大户护院,总人数已达三百之多,尤其是火枪鸟铳已达数十支,足可利用高墙大院,与白莲军抗衡。

但田家并未过早暴露实力,只是尽量与敌军周旋,使白莲军时时以为,田家全力抵抗已到强弩之末。

明明感觉田家大屋唾手可得,但偏偏攻不下来。张罗汉得报赶到田家坪,料定只要再加一把火候,便能大功告成,当下急令另外两路增援。

如此一来,张罗汉先锋营兄弟,除了留守独孤山者,尽数聚集到了田家坪。

天刚放亮,白莲军摆好进攻阵势,张罗汉左手倒提关公刀,纵身跳上田坎高处,右手前指振臂高呼:“兄弟们,拿下田家大屋就在今日……”近六百教勇有的抬着长木梯、有的顶着八仙桌,挥舞刀枪一齐向田家大屋杀去。

田家大屋围墙上,十余杆火枪响起,抬梯子的教勇无处躲避,顿时就有数人挂彩。张罗汉一挥手,十几张八仙桌排开,形成屏障,教勇们躲在桌后,猫着腰一步步逼进到围墙边。刘顺一跃而起,左手擎起八仙桌,口衔八卦断水刀,右手扶梯率先往上爬。同时间七八架木梯搭上墙头,众教勇不敢落后,冒着铁砂滚石攀爬上去。

刚爬到半途,忽然“轰隆”一块巨石砸中桌面,刘顺只觉泰山压顶般,手臂震得发麻,“卡擦”脚下梯子横档断裂,两脚踏虚一屁股坐下,身后两三名教勇亦被带翻,一齐跌落地上。

另外几架木梯头顶,护院乡勇见状,干脆不再放枪,只管抛下石灰圆木巨石,再用扬叉将木梯推翻。只有三四名教勇勉强接近墙头,却被护院居高临下,长柄梭镖一阵乱捅掉落下来。

紧跟着又是一阵火铳,打得白莲教勇们扭头便跑,退出数十丈外才被头领们喝住。

稍待片刻,张罗汉再次组织进攻,但依然被护院乡勇击退,如是在三,田家大屋始终无法攻破,战局已成胶着。

就在此时,“咚……咚咚……”田家坪外围突然响起战鼓,随即杀声震天,无数绿营兵和护院乡勇从四面八方向坪中冲来。

“砰砰砰……啪啪啪……”三粒焰火弹腾空而起,在田家大屋上空炸开,院内吼声大起,围墙上猛然冒出无数绿营兵来。

围墙上力量突然增强,火枪弓箭齐射,围墙下惨叫声一片,战局逆转,白莲军阵脚大乱。

田家坪四周大批敌军已成合围之势,大屋里又突现绿营兵,张罗汉情知中计,暗道声“不好,”一指山口,大吼:“兄弟们,冲出去!”狂舞手中关公刀,纵身杀入敌阵,领头向坪外突围。

那关公刀,乃是杀猪的砍骨刀改制而成,刀头重达三十六斤,刀把中空,刀柄可随意加长。平时把刀头藏在衣服或担子中,一根五尺长的铁木杆,充作扁担或是打狗防身之用。“一寸短一寸险,一寸长一寸强”,遇到临敌上阵,将铁木杆往刀把上一拧,便成了威力巨大的长兵器。

刘顺挺着八卦断水刀赶上,与张罗汉合力前冲,惨叫声中鲜血四溅,霎时便有四五名绿营兵倒地。眼见两人来势汹汹,众兵勇乡勇抵敌不住,发声喊纷纷向两旁闪避。

“教匪哪里走!”一声断喝,乌有仁斜地里策马冲来,手舞青钢剑拦住去路。

张罗汉并不言语,抢步上前,迎面一刀劈下,乌有仁不慌不忙,微带缰绳马头一偏避过,使招“浪子回头”反手一剑刺来,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,斗在一处。

二人斗得精彩,身边教勇与兵勇不自觉停下厮杀,后退观战,中间腾出了一片空地,“噢……噢噢”各自呐喊助威。

“砰、砰、砰”田家大屋那边三眼铳响,门户洞开,数百兵勇乡勇呐喊着从院门涌出,向白莲军背后杀来。

眼见张罗汉一时无法取胜,而官军越聚越多,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,刘顺一提八卦断水刀上前助阵。

乌有仁与张罗汉对冲错位,坐骑正向这边冲来,刘顺使个陆地腾蛟,纵身迎面扑向马头,奋力一刀砍去,居然是同归于尽的招数。乌有仁大吃一惊,急忙猛提缰绳,那战马前蹄腾空立了起来,再把缰绳一带,马身偏向一侧落下,堪堪避过那一刀。

就这眨眼功夫张罗汉又从后面赶到,关公刀斜劈下来,乌有仁一拧腰双腿猛夹马肚,坐骑前冲。关公刀虽被人避过,却落在马屁股上,马尾巴齐根而断,跌落在地上。

坐骑受伤一声嘶鸣,驮着乌有仁狂奔数十丈,再也不肯回头。

乌有仁一走,官军阵脚大乱,张罗汉刘顺乘势杀出一条血路,向田家坪外冲去。

白莲军新兵居多,缺乏训练,又猝不及防遭到内外夹击,这一仗伤亡巨大。三路出击教勇近六百人围攻田家坪,突围出来的不到六成,余众不是乱中被杀,便是被官军捉拿。

张罗汉率众且战且走,退到独孤山上,立即布防,凭借关隘坚守。

乌有仁虽然是因坐骑受伤脱离厮杀,但也算是败于张罗汉刘顺两人联手,使得白莲军就此脱围,心中懊恼不可言表。立即换了匹战马,催动千余官军乡勇紧追而至,把独孤山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乌有仁立马山前,厉声喝道:“传我命令,连夜拿下独孤山,活捉张罗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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夷水悲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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